念君在中年

近两年,自感性情有变,尤觉明显的,便是热情在流失,淡漠在兴起。假如十年前那个我还存在,且能和现在之我打个照面,想必亦会形同陌路。然而顿悟是没有的,类乎于眼前电光一闪,天地皆新的滋味,我至今还未尝到过。现在,惟想着它们念在人活不易的份儿上,能在交替时不去过分加速,于我已是十二分的宽待了。

有人说,生命是一趟列车,只有起点与终点,没有站台可停靠。准拟所言,那么这趟列车亦算不得有多好,它不但呆板,不够通融,恐怕还过于的拥挤。虽说我的生辰比较冷僻(鸡叫刚停的拂晓),但在这么大个世界里,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,总还是太多了。纵然其中也有几个半路跳车的,可那时我除了拉他们不住,徒增伤感以外,亦不能使我宽松许多。倒是这遭行程下来,究竟什么是值得我所恋念的一味迷茫,才更加叫人疑惑。如其说非要给它一个比拟,我更愿意是一场行走,水路也罢,陆路也罢,只要这种行走,快慢疾徐,走停歇坐都由我,似乎也可称得上自在。如此,便是将来有什么遗憾,我亦无话可辩了。

我是一个近于无情的人吧,眼下热情虽有,但也仅够温暖自身,像一盆炭火似的,过了火苗扑舔的盛期,现在只剩下白烬红焰各一半,彼此依偎着了。这一场生命的行走,到此处大约是独步,是徘徊,紧急情形下,虽然也能跑起来,但已然不会拼上全力。少年在跑,青年在跑,眼看渐近中年,也终于开始知道有所收敛。年龄的利害已是不消说的,正如年过花甲的人,经过锻炼也能出拳带风,踢腿成线,但若是混在年轻人的方阵去比赛,也不免要带上几分滑稽相的。

总是这么说起无奈来,那是无论如何说不尽的,积极意义上的欢乐与幸福,我未尝就没有,只不过由于它们的得来与我的付出几近正比,故此也不必高声妙谈。人活着,总要担起一些东西,http://www.vipyl.com/ 否则做什么都轻飘飘的,又未免潇洒得可笑。那一种遇什么事物,都能轻松调侃的,也未见得就是乐天派,他们除了平添一点小丑式的滑稽,其内心的苍白与伤感,是唬不了人的。青春与迟暮,虽然也是我的必经,但它们一个太甜,一个太涩,一个总为自己着想,一个不得不为自己着想,到底还是过于肤浅与狭隘了。这世上最当得起赞美的,究竟还是这拨儿中年人,他们无论多么不情愿,也总要悄默着撑起几十年人间道义,想想真是辛苦的很呐。

大多时候,我惯于沉默,其实并非不想说,只是对于人世的道理,我不及长者深得真味,面对年轻的,又觉得他们总有一天要明白,故而解说与辩解也尽可略去的。喧哗与寂静,我亦两难承受,因为刹那间的炽烈无异于摇扇吹薪,炭火复燃的升腾固然可爱,然而灯照离席,宴罢人散之时,我得用更大的一块灰烬来填补过早灭失的赤痕。寂静又是使人恐慌的,它是生命体彻底认输告败的收场,不到万不得已,我不想向它俯首称臣。假如我现在看起来有一点寂静,那也只是我蹩脚的表演,遥远的将来,当大幕真的合拢,我肯定为今天的自己,深感懊悔。

佛说,一切痛苦和烦恼,均源自于执着,想要摆脱它们,惟有忘我,直到无我。

好吧,不过当下还请给我留着这一份执着,忽略掉这么一个茫然的行客。直到有一天,我愿意当着你的面,甘心将它们丢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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